读《牛棚杂忆》有感
一星损落,留存人世一份哀愁;一星损落,留给时间一片唏嘘,一星损落,留于后世一抹轻韵。
曾经的红衣少年,如今的白发书生。季老师留得十年寒窗苦,牛棚杂忆 辛多。心有良知璞玉,坐下道德文章,他一介布衣,却言有物,言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
那是现代历史上极其残酷而悲剧的文革时期。《牛棚杂忆》讲的就是这一时期的事情。文革是能让所有经历过的人听到就不寒而栗的时期,而季老师却用自己轻松的口气、幽默的语、调侃的笔调,下了这一本书。
在书的杂忆前序中写道,这是 之年,季羡林以自省之笔,记录了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季老师也曾感慨地说:这一本小书是用 换来的,是和泪写成的。能够活着把它写出来,是我毕生的最大幸福,是我留给后代的最佳礼物。愿它带着我的祝福走向人间。它带去的不是仇恨的报复,而是一面镜子,从中可以找见恶与善、丑和美,照见绝望和希望。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 。
的确,季老先生肯定也是寄希望于这本书的,他希望后一辈能够总结教训和经验,通过书的途径,让更多经历过的人发表自己的感想,多多教育我们这些以自我为中心的现代人,更重要的是不要让类似的历史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季老写这本书的目的不是为了秋后算账,只是为了把这段岁月记下来,好给人们以某些伤痛,某些酸楚;以避免这种悲剧再次发生, 我们现在过于幸福,依然忘记了过去的可同,之沉静在今天的幸福,忘记了过去的伤口,忘记了过去发生的惨痛。
匆匆读过这本书,很难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他季羡林,精通十一国语言的学者,北大的著名教授,面对生活的苦楚,他备下了安眠药,随时都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了活着,只能天天保持着挨批斗的姿势:直腿弯腰双臂垂地。在那罪恶的十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再寄希望于明日,俨然,那是行尸走肉的十年。
由古至今,中国文学大师愈来愈少,直至屈指可数。季老随风而去了,那瓣最炫丽的花瓣落了,扼腕长叹,只可惜那厮人已逝。
面对生命的生与死,我们无力制止,而我们默读您留下的最后锦句,铭记于心。您一代国学大师,千秋伦理圣人。您生如夏花绚丽,逝如秋时静 ……
不同的时代所留下的时代烙印不同,花虽殇,但却足以让我们刻记于心,入怀。
《牛棚杂忆》美文摘抄
读过中国《玉历至宝钞》一类描写地狱的书籍的人,看到里面的刀山火海,油锅大锯,再配上一个牛头,一个马面,角色齐全,道具无缺,谁能不五体投地地钦佩呢?东方文明超过西方文明,东方人民的智慧超过西方人民的智慧,于斯可见。
我非常佩服老百姓的幻想力,非常欣赏他们对地狱的描绘。我原以为这些幻想力和这些描绘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复加矣。然而,我在牛棚里待过以后才恍然大悟,“革命小将”在东胜神州大地上,在光天化日之下建造起来的牛棚,以及对牛棚的管理措施,还有在牛棚里制造的恐怖气氛,同佛教的地狱比较起来,远远超过印度的原版。西方的地狱更是瞠乎后矣,有如小巫见大巫了。
我怀疑,造牛棚的小将中有跟我学习佛教的学生。我怀疑,他们不但学习了佛教史和佛教教义,也学习了地狱学。而且理论联系实际,他们在建造北大的黑帮大院时,由远及近,由里及表,加以应用,一时成为全国各大学学习的样板。他们真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我在北大四十年的教学活动,没有白费力量。我虽然自己被请入瓮中,但衷心欣慰,不能自已了。
犹有进者,这一群革命小将还充分发挥了创新能力。在这个牛棚里确实没有刀山、油锅、牛头、马面等等。可是,在没有这样的必需的道具下而能制造出远远超过佛教地狱的恐怖气氛,谁还能吝惜自己的赞赏呢?在旧地狱里,牛头马面不过根据阎罗王的命令把罪犯用钢叉叉入油锅,叉上刀山而已。这最多只能折磨犯人的肉体,绝没有“触及灵魂”的措施,绝没有“斗私批修”“狠斗活思想”等等的办法。我们北大的革命小将,却在他们的“老佛爷”的领导下在大院中开展了背语录的活动。这是崭新的创造,从来也没有听说牛头马面会让犯人背诵什么佛典,什么“揭谛,揭谛,波罗揭谛”,背错一个字,立即一记耳光。每天晚上的训话,也是旧地狱中绝不会有的。每当夜幕降临,犯人们列队候训。恶狠狠的训斥声,清脆的耳光声,互相应答,融入夜空。院外小土山上,在薄暗中,人影晃动。我低头斜眼一瞥,知道是“自由人”在欣赏院内这难得的景观,宛如英国白金汉宫前面广场上欣赏御林军换岗的盛况。此时我的心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简短截说,牛棚中有很多新的创造发明。里面的生活既丰富多彩,又阴森刺骨。我们住在里面的人,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让神经紧张到最高限度,让五官的本能发挥到最高限度,处处有荆棘坑坎,时时有横祸飞来。这种生活,对我来说,是绝对空前的。对门外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