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酒鬼酒有着特殊缘分。酒鬼酒在中国白酒界异军突起的时候,我还在老家工作。1994年我从老家调到长沙时,朋友为我送行喝的酒就是酒鬼酒。我到长沙以后在政府机关工作,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聚餐时选酒都是在酒鬼酒和五粮液之间挑,再无其它考虑。
1999年5月,我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国画》。这本书出版之后的受欢迎程度,我事先未曾想过。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让更多朋友喜欢,但是没有哪个作家是为了畅销去写作,至少我不是这样。《国画》出版以后可以说是“洛阳纸贵”。当时,北京的出租车上,人们上车听到的不是评书,而是广播电台的《国画》联播。有一次去北京,我也打车,也是在听《国画》。当年在北京打过车的朋友都知道,北京的士司机特别喜欢聊天。的士司机听我口音,就问我是南方来的吗?我说是的!他就跟我聊《国画》,说这个作家是南方的。我说没有看过他的小说,或许没有什么名气吧。司机便说我老土。
《国画》从1999年出版,到现在23年过去了。正式发行的有500多万册,盗版应该在10倍以上。保守估计,23年间累计差不多超过1亿中国人看过这本书。这部小说里,逢酒局一定是喝酒鬼酒。我搜索了一下,本书共15个地方提到了酒鬼酒,也算我给酒鬼酒打了20多年的免费广告。
文学界有个说法,一本书能够卖上10年就很可能卖上20年。如果50年之后还有人读这本书,那这本书就能够在文学史的长河中流传下去。我相信《国画》会永远流传下去,假如《国画》永远流传下去,小说中写到的酒鬼酒也会流传下去。
《论语》记载孔子在乡下饮酒,“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孔子宴毕,必须把年长者送走,自己才离席。这是礼。这种礼节,现在乡下仍是讲究的。所谓“礼失求诸野”,很有道理。我是大概念上的湘西人,当地酒风很盛,很讲喝酒的礼数。有朋自远方来,要喝接风酒。亲人远游而归,也喝接风酒。好比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面写的,不想为五斗米折腰了,回家种豆子去。回到家中,亲人的接风酒早备好了,“携幼入室,有酒盈樽”。送朋友也要喝酒,就像王维写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生日酒、喜酒,还有很多,逢年过节更要喝酒,甚至打赌输了也要请喝酒,乡下办白事也要喝酒。
中国文学中有两样东西是被写得最多的,天上的月亮和人间的酒。《诗经》里面写酒的篇目有50首,占到1/6,这个比重可以看作酒在中国文学,或者中国文化中的比重。有酒者,君子也。《诗经》有道:“君子有酒,酌言尝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写酒写得最多的诗人,应该是李白,他诗中关于酒的想象常见奇句。李白游襄阳,便想象汉水全部变作春酒该多好啊!“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李白假如到了湘西,酉水必定都变作酒了。
中国文化当中没有酒神,把仪狄和杜康说成酒神是文化误读。中国文化中,酒是通神之物。古人凡祭神祭祖都须用酒,酒可筑通天大道。我的印象中,湘西家家户户会酿酒,这就是我们当地的酒文化。我曾望文生义说过:酒字是怎么写的?三点水加一个酉字。酉是陶罐,先民把谷物放在罐子里发酵了,尝一下觉得味道很好,这才慢慢有了酒的酿造工艺。所以说,“酒”是先民发现的,而不是发明的。而在湘西,又有一条著名的酉水河,所以那个地方要出好酒,可以说是上天注定的。中国无酒神,湘西出酒鬼。酒鬼的这个“鬼”字是湘西文化中的鬼,它是仙。屈原在《楚辞》中写的山鬼就是山神,穿着藤萝做的衣服,佩戴各种香草,坐骑是一匹花豹子,旁边随着花猫,极其浪漫。依照湘西文化,酒鬼酒也是酒仙酒。
熟悉酒鬼酒的朋友们都知道,酒鬼酒很早就与文学界结缘了。最早是湘西籍的老作协主席孙建忠先生请了一批诗人作家,比如台湾诗人余光中、洛夫等,来湘西酒厂采风,对酒鬼酒的宣传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至今酒鬼酒还有一份《湘泉之友报》。我身为一个大湘西人,为家乡的美酒摇旗呐喊也是分内的事情。